第二章 西门无缺和伊语

西阁净州,清平府。

在清平府的人,绝无一人没有听说过西门无缺的名字!

除非他是聋子或者三岁小儿。

西门无缺是西门世家的第三个儿子。

他在整个西门家族中最受宠爱。

他在西门家族这一代年轻人中,最可爱,最聪明。

尤其是他一笑起来,圆圆的脸上就会有两个酒窝,显得既英俊,又可爱。每个小姑娘见了,怀里就像揣了个小兔子,心跳个不停。最可恶的是,他无论见了千金小姐,还是平民家的女儿,都会故意的微笑,好显出自己的两个小酒窝。

他的人品也极善良,据说有一次他的家奴骑马,不小心擦到了一位老大娘,他竟然连夜登门道歉,还奉送了一百两雪花银。

这些评价和事迹,在清平府,几乎每个人都耳熟能详。

除了有一件事,每个人在酒足饭饱之后谈论起来,总是摇头叹息。

那就是,西门无缺由于天生经脉细小,不能修习高深道法。

“真是可惜,所谓天妒英才,按西门三少爷的才智,如果能修习道法,唉......”龙凤茶楼的常客老李正在不停的摇头叹息。

“那这样说,西门世家的‘伏魔大悲掌’,西门无缺岂不是一点都没法修习?”同桌的一位瘦小的中年汉子探头问道。www.upei.org.cn 文草小说网

“听说修习倒是能修习,不过先天体质所限,最多只能略微修习第一层。要不怎么说是天妒英才呢?”老李呷了一口茶。

瘦小汉子闻言,叹息一声,也是一脸的悲催:“当真可惜。”

老李更是不停的摇头,几乎快要将头都摇掉下来。

这时,瘦小汉子往茶楼门外的大街上看了一眼,目光突然呆滞,接着忙拉了老李一把,指着门外道:“你看那,岂不正是西门少爷?”

老李刚喝下的一口茶,激动的差点喷了出来,忙转头望门外看去,目光随即像钉子一样钉在大街上一年轻公子身上,并且随之移动,他的右手紧紧握住茶杯,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缓缓道:“不错,我们今天真是好运气。他就是西门世家的三少爷西门无缺!”

时已近深秋。

天气凉爽。

晴。无风。

西门无缺正兴致盎然的带着两个小厮,缓步走在清平府人潮熙攘的大街上。

他身穿一袭银白色长衫,绝无一丝杂色,也绝无半点褶皱。

腰上系着一道两指宽的青色碧玉带。

脚蹬一双玄色布面、白色鞋底的千层布靴。

但是他乌黑披肩的长发,却随随便便的用一根金玲珑簪儿扎住,并未带他平日里的天蓝缨子帽儿。

他左手托着一个竹制雕边鸟笼,鸟笼中一只绿色鹦鹉正在不停的跳跃。

他的右手拿着一把洒金折扇,正缓慢的在胸前摇着。

西门无缺今天心情很愉快。

并不完全是因为今天的好天气,而是他一向懂得享受每一天。

所以虽然已经快至深秋,他依然摇着他的折扇。

因为他喜欢这样做。

他觉得这样做很优雅。

只要他喜欢,他向来就不管别人怎么看。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西门无缺在清平府最大的酒楼,天府酒楼门口停了下来。

在门口迎客的小二眼尖瞅到,立即跑了过来,满脸堆笑道:“三少爷,您来了。”

西门无缺微笑着点点头,随手将鸟笼递给身后的小厮,道:“今天你们酒楼的生意看来不错。”

小二点头哈腰:“托您的福,还行。”

西门无缺迈步往酒楼中走去,小二紧跟在身旁,笑道:“今天三少爷想吃些什么?”

西门无缺笑道:“无须多问,还是老样子。”

小二道:“好咧。”

但是却没有立即走开。

西门无缺停下脚步,笑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小二忙赔笑道:“小人不敢。只是...只是三少爷平常坐的那处位置,被一位客官占了,要不小人再帮三少爷另寻一处?”

西门无缺道:“无妨。那也挺好。”

小二如释重负,忙应了一声,跑进酒楼安排。

西门无缺走进酒楼,上了二楼,只见自己平常所做的雅座上,此刻正被一位黑衣汉子所占据。

他正埋头吃着一碗刀削面,桌面上且并无菜肴相伴,只摆着一个随身包裹。

西门无缺笑笑,便要转身另寻他所。

刚走开一步,西门无缺忽然转过身来,仔细地瞅了瞅那黑衣汉子,皱了皱眉,然后眼睛眨了眨,突然就笑了。

此时小二已经将靠窗的一处桌面收拾一净,便点头哈腰的过来,邀请西门无缺前去。

西门无缺先谢过,然后摆了摆手,示意小二先去忙活。

待小二下楼之后,西门无缺向跟着自己的两个小厮安排了一番,便朝那黑衣汉子走去。

两个小厮快步下楼而去。

西门无缺轻摇折扇,走到黑衣汉子对边桌旁,笑道:“请问兄台,这里方便多坐一人吗?”

那黑衣汉子头也不抬,只是将手中竹筷一停,冷冷道:“滚开!”

西门无缺面色不变,若无其事的在黑衣汉子对面坐下。

黑衣汉子终于抬起头来,只见他面目甚是英俊,只是下巴略显尖削,眉目间却有股说不出的*邪之气,他冷冷的看着西门无缺,道:“我说的话,你没听清楚?”

西门无缺微笑道:“在下只是想与足下交个朋友,足下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他依然面不改色。

黑衣汉子好像对西门无缺有了兴趣,多看了西门无缺一眼,冷冷道:“你喜欢交朋友?”

西门无缺合上折扇,摆在桌面上,微笑道:“在下一向喜欢交朋友。”

黑衣汉子上下打量了下西门无缺,冷冷道:“我只喜欢喝酒。”

西门无缺笑了,他知道黑衣汉子已经被自己打动,道:“两斤茉莉酒,够不够我们两人喝?”

黑衣人淡淡道:“至少十斤。”

西门无缺怔了下,失笑道:“一人五斤?”

黑衣人道:“一人十斤。”

西门无缺又怔住,苦笑道:“兄台酒量真是够豪气。”但是他马上扭头喊道:“小二,拿三十斤茉莉酒上来,再将酒楼最好的菜摆上一桌。”

黑衣汉子眼中已露出欣赏之色,微微笑道:“你也能喝酒?”

西门无缺笑道:“兄台既然雅兴,在下又怎能不舍命陪君子?”

黑衣人盯着西门无缺,目光闪烁。

西门无缺依然满面微笑。

须臾,三十斤茉莉酒已抬来,小二又在桌面上摆上油炸金虾,过油排骨,滤蒸烧鸭,水晶膀蹄,爆炒羊腰子,豆沙馅果子等诸样佳肴,随即退下。

黑衣汉子却道:“慢着。”

小二愕然止步,问道:“客官还有何吩咐?”

黑衣汉子不看小二,却一直盯着西门无缺,道:“这酒杯如此之小,岂能尽兴,拿两个海碗来。”

西门无缺只是微笑,并未言语。

等两只海碗拿将上来,黑衣汉子先斟满两碗,递给西门无缺一碗,把自己面前的一碗举起道:“喝?!”

西门无缺道:“喝!”

两人仰头“咕嘟嘟”干下,嘴角都没有丝毫酒渍。

黑衣汉子拍桌道:“好,再来一碗。”

两人各自倒满酒碗,又是一碗下肚。

这两碗下肚,怕已有将近两斤,两人却全都面不改色。

黑衣汉子赞道:“好酒量!再喝。”

然后两人又是各自一碗下肚。

西门无缺已是脸色微红,但仍旧是笑容不减。

黑衣汉子斜瞅了一眼西门无缺,道:“你还能喝?”

西门无缺道:“能喝!”

又是一碗下肚,黑衣汉子病黄色的脸上也已有了些许发红。

而西门无缺眼神却已开始朦胧。

黑衣汉子问:“还能喝不能?”

西门无缺甩了甩头,道:“你等下。”

黑衣汉子道:“哦?”

西门无缺拿起竹筷夹了几块虾仁,略微嚼了几口咽下,又道:“来,喝!”

于是两人又是各自一碗。

黑衣汉子脸上红色变得更明显。

而西门无缺已不仅是满脸通红,连眼睛都已开始发直,他甚至连身子都开始有些摇晃。

黑衣汉子也甩了甩头,道:“还喝不喝?”

西门无缺不说话,又满上一碗酒,只是手已开始不稳,洒出来不少,他好像已经找不到碗口在哪。

他摇摇晃晃的举起酒碗,大声道:“喝,谁不喝谁是乌龟王八蛋!”

黑衣汉子盯着西门无缺,过了一会儿,缓缓道:“你醉了。”

西门无缺大笑道:“我醉了?我醉了?我再喝十碗都不会醉。你胡说八道。”

说完,他不等黑衣汉子,自个端起酒碗,咕嘟嘟的便灌了下去,只是嘴两角却在不停的漏出酒水。

这一碗下肚,西门无缺的眼几乎都已经睁不开了,他使劲的睁了睁眼,然后就一头栽在了桌面上。

他实在已困得不行。

黑衣汉子无声的冷笑了下,慢慢将酒碗放下,道:“你输了。”

西门无缺右脸贴在桌面上,口齿不清,喃喃道:“我没输,谁说...谁说我输了?继续喝。”

眼看着他却似乎马上就要睡着了。

黑衣汉子眼神闪烁不定,忽然道:“你去过陈州府吗?”

西门无缺喃喃道:“当然...当然去过。我去过很多次,经过...经过那片树林,再翻座山,就...就到了,比走...走大路快的...快得多了。除了我,谁...谁都不知道。”

黑衣汉子眼睛猛地亮了,问道:“那片树林?”

西门无缺连说话都已模糊不清,道:“就是南边的...南边的那片树林,叫...叫猛虎林来着,沿着小道走...走就到了。”

黑衣汉子眼睛更亮,看西门无缺马上就要睡着,忙问道:“走猛虎林到陈州府,要多久?”

西门无缺含糊不清道:“要...要...”

他的手臂突然垂了下去,紧接着轻微的鼾声响起。

他竟就这样脸贴着桌面,双手垂着,趴在那里睡着了。

黑衣汉子又问了一声,又探过身拍了拍西门无缺的左脸,但是西门无缺就像赶蚊子一般的伸出右手在空中荡了一圈,口中喃喃的嘟囔了几句,然后就一点反应都再也没有了。

黑衣汉子冷笑一声,道:“蠢货!”

说完,提起摆在桌子边缘的包裹,站起身来,就往楼下走去。

他竟然对一桌的下酒佳肴始终未尝一口。

黑衣汉子的下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一直伏在桌面上的西门无缺眼睛忽然睁开了。

他的眼睛清澈灵动,哪里还有一丝喝醉的样子?

他立即抬起头来,叫过小二,结了帐,然后将剩余的一两多银子直接赏与了小二,便也匆匆下楼而去。

小二激动的屁滚尿流,这一两多银子比他两个月的工钱还要多,他颤抖的嗓子,忙不迭的道谢:“多谢三少爷,多谢三少爷,三少爷慢走,三少爷慢走,您慢走~~~”

而西门无缺早已离开了酒楼。

猛虎林。

怪木斜生,灌草枯黄。

黑衣汉子正缓步走在林中的羊肠小道上。

从他看到西门无缺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断定此人必是一个富贵人家的败家子。

后续的事情证明,他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

他不仅痛饮了一番,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竟然盘问出了去陈州府的捷径。

这实在是很意外的收获。

而那些酒食,他一直怀疑那笑起来带着酒窝的败家子,会不会在其中下了药。

他一向是个谨慎而多疑的人。

正因为这一点,他才能活到现在。

到目前为止,他对自己的这一点,实在是很自负。

他从北魔之地一路逃到此西阁净州,他很明白,如今,在西阁净州,也不再有他的立足之地。

所以现在他唯一能选择的就是,经由陈州府,逃往南疆荒野。

并且要在最短的时间内!

一想到这里,黑衣汉子的脚步就不由自主的快了许多。

不多时,黑衣汉子已走进了丛林深处。

已是黄昏。

夕阳的金黄色余晖从枯败的枝头斜射进来,林影婆娑。

黑衣汉子的脚步更加快了。

正在此时,只听几乎只是“嗖”的一声,忽然从四面的树林中,同时射出四只长箭。

箭只*而迅疾。

几乎就只是瞬间,箭只就已到了他的身前。

黑衣汉子冷哼一声,猛地拔地而起。

箭只射了空,互换方向,没入林中。

黑衣汉子的身子在空中像急速旋转的螺旋,一直斜斜升到五六丈的高空。

接着他竟然在空中舒展身子,凌空做了个划水的姿势,就像突然变成了一条水中自由自在、正在悠闲划泳的美人鱼,然后就朝离自己最近的一棵古松上极快的飞了过去。

他的姿势优美而有效。

当他还在空中的时候,他就早已看好了四周地形,那棵古松正是自己最好的落脚点。

他只要在古松*的树身上点一下脚,就能没入林中。

按照他对自己轻身功夫的自信,他保证绝对没有任何人能找到他。

他确信这一点!

并且在百忙之中,他的脑子已经想出了几乎所有的可能性。

他已设想出,在这茂密深林的上空,会不会有人已经御物停在那里,等着自己情急之下御物升空逃脱,从而趁机来截杀自己。

所以他最好也是最保险的脱身之术就是,利用自己的轻身功夫,深入丛林。

他想的很周到。

所以在他快要落到古松树身前的时候,他马上回头,极快而锐利的扫视了一下四周。

然后他的脚尖就狠狠地在树身上点了一点。

他想用最快的速度窜进丛林中去。

但是就在他脚尖重重点下的一刹那,他只觉脚下重重一滑,然后脚尖就偏了方向,并且几乎一点力量都没有在坚固的树身上借到。

然后他的身子就猛地朝地面上下坠。

黑衣汉子大吃一惊,他马上意识到,这古松的树身上,不知何时已被人涂满了极其光滑的油!

他惊呼一声,身子却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往地面上坠落!

他在空中张牙舞爪,乱抓乱蹬。

他已从一只悠闲优雅的美人鱼,变成了一只惊慌失措的癞蛤蟆。

在这突发的紧急关头,黑衣汉子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即撕破背后的包裹,将放在包裹内的,自己的独门兵器“如意环”拿出来,然后御器升空。

但是这个念头立即被他打消掉。

他并不是怕那些可能正等待在树林上空,准备截杀他的人,而是他无论如何不能让包裹里的东西洒落出来。

因为那里面藏着他最大的秘密!

于是他极快的往地面上瞅了一眼。

他发现在他身子落下的正下方,那里竟然不是实地,而却是一大片沼泽地!

还不是沼泽地,那竟是一个巨大的粪坑!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他已瞅见了飘满枯枝败叶的粪坑上,漂浮着一段手臂般粗细的枯枝。

这已足够了。

这时,黑衣汉子的身子眼看就要坠落入粪坑,粪坑上空漂浮的恶臭,已把他的眼睛都熏得眯了起来,但是只见他脚尖一点那段枯枝,枯枝随即沉入粪坑中,而黑衣汉子的身形已经借力再次跃起。

此时只听“哗”一声响,一张巨大的金色罗网从上空落下,直往黑衣汉子的头顶迅速的罩去。

黑衣汉子听到动静,身形上升之际抬头一看,当下连眼睛几乎都凸了出来。

但是他刚才情急之下,借力跃起的速度太快,而金网罩落的速度也很快。

于是,黑衣汉子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片金光,然后就一头撞到了网上。

金网的材质不知是什么做成的,他只觉像是撞到了铁壁上一般。

于是他比跃起速度更快的往下落了下去,就像一个被用大力拍落的皮球。

“扑通”一声,黑衣汉子已经狠狠地撞入了粪坑中。

而金网随即在半空停下,接着“嗖”一声消失在左侧林子里,好像是被人收了回去。

黑衣汉子万没想到这粪坑竟如此之深,只觉身子贴着软软黏黏的东西一直往里钻,脚下落不到实地,然后突然就眼前一黑。

他竟已从头到脚都没入了粪坑之中!

幸好,他的身子总算在粪坑中止住了势头,他感觉到伸出的两只半截胳膊还能左右活动。

他心里就有些欣慰,他总算还没有完全沉入粪坑,至少他的两只胳膊还裸露在空气中。

但是他马上就开始惊骇起来,于是他使劲挣扎,两只露在粪坑上方的半截胳臂拼命的左右乱抓,渴望能抓到一截浮木,能借力将自己从粪坑中拉出来。

但是他刚一动,刚停止下落的身子竟又开始慢慢的往粪坑深处下沉。

越下沉,他就越使劲挣扎,越挣扎,身子下沉的好像更快了些。

他骇的几乎失去了理智,就在他只剩下两只手掌还露在粪坑上方的时候,他感到双手突然好像抓到了一根木棍样的东西。

他马上大喜若狂,双手紧紧的抓住,死也不肯放手,并且拼命的将那木棍往粪坑中拉。

他只想立刻脱离粪坑。

他已不仅是惊吓,他实在已快要憋不住气了。

没有人愿意就这样窝窝囊囊的淹死在粪坑里的。

他一直抓着木棍,总算从粪坑里爬了出来。

刚一上岸,他就颓然跪倒在地上,伸出舌头,喘气喘得像条野狗。

过了半响,他终于缓过气来,双手一撑地,便想站起身来。

但是他忽然发觉他的身体像是瘫软了一般,双手再无半点力量,于是他身子一侧,便又歪倒在地。

黑衣汉子只觉脑子里“轰”一声,这一惊非同小可,他马上试着运起法力,却惊骇的发觉体内空空荡荡,好像所有的法力突然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在黑衣汉子落魄失魂之际,只听身侧有人轻笑一声,道:“兄台别来无恙?”

黑衣汉子猛地就扭过头去,只见在自己左侧五六米远处的一棵大树旁,正站着一位身穿银白色长衫的少年。

他的银白长衫笔直合身,绝无一丝杂色,也绝无半点褶皱。

此刻他正满面微笑着注视着自己,嘴边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黑衣汉子一眼便认出了这少年正是在酒楼请自己饮酒的“败家子”。

黑衣汉子不由脸上一阵发烧,因为此刻和这败家子比起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刚从粪坑里打捞出来的野狗。

他不由咳嗽了一声,不想气息不均之下,一吸气,忽然便觉得喉咙里好像吸进了一团稀滑的什么东西。

看着从身上不停滴下的黄白之物,闻着这些黄白之物不停散发出的恶臭味,黑衣汉子马上意识到自己刚才咽下的是何物,他不由得感到一阵极度的恶心,立刻趴在地上,开始拼命的呕吐起来。

只听西门无缺关心道:“兄台没事吧?”

他的话音里竟然还带着些焦急的味道。

黑衣汉子想起从西门无缺口中得知这猛虎林,而后自己却遇到被箭只突袭,之后落入粪坑被救起,却又不知怎么吃了暗亏,功法完全消失,而此时空荡荡的丛林中突然又出现这败家子,黑衣汉子前后略微一想,瞬间便已完全明白了。如果他再猜不出自己是中了这少年的圈套,这些年的日子也真算是活到野狗身上去了。

此时听着西门无缺假惺惺的关心话语,黑衣汉子简直愤懑欲死,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他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之后,又大口的喘了两口气,才颤抖着指着西门无缺,咬牙道:“你...你...”

西门无缺一脸的无辜,摊手道:“我怎么了?”

黑衣汉子更是愤恨,手指更颤抖,道:“我与你...与你并无仇怨,你为何设下如此圈套?”

西门无缺好像吃了一惊,脸上更迷惑,道:“我怎么听不明白兄台的意思?我设圈套?我设了什么圈套?”

黑衣汉子气的眼中直欲喷出火来,嘶声道:“你...你为何如此害我?”

西门无缺笑道:“我只记得刚才是在下将兄台从粪坑里救出来的。”

“粪坑”二字,西门无缺咬的特别重,好像在特意提醒黑衣汉子。

黑衣汉子直觉热血直冲头顶,他再也受不了如此的调笑侮辱,忽然一翻白眼,歪倒在地。

他竟已被活生生的气昏了过去。

良久,黑衣汉子悠悠醒了过来,只见西门无缺正蹲在自己身前两米远处,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好像觉得很有趣。

黑衣汉子嘶吼一声,猛地便向西门无缺扑了过去。

西门无缺忙捏着鼻子,轻笑着站起往后退了一步。

黑衣汉子浑身无力,刚起身,便扑倒在地。

身上的污物随之也溅了一地。

黑衣汉子喘着粗气,狠狠地瞪着西门无缺。如果眼光也能杀人的话,西门无缺已经死过了千百次。

只见西门无缺指着他,笑道:“把他提到那边的湖里,洗干净了再牵回来。”

一声雄壮的声音答道:“是。”

黑衣汉子这时才发现,在西门无缺的身旁,不知道何时竟已站着四位佩刀的青衫中年壮汉。

其中的一名壮汉走到黑衣汉子身旁,然后就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抓着黑衣汉子的脖项,一把便轻飘飘的将他提了起来。

西门无缺又道:“且慢。先将他身上的包裹解下来。”

黑衣汉子闻言脸色剧变,他好像忘了自己浑身无力,忙伸手到背后,想护住包裹。但是在法力尽失之下,手被那壮汉轻轻拨开,三两下解下包裹,转身放到西门无缺脚下。

这包裹可以说是黑衣汉子最根本的底气,他以后所有的计划全与此息息相关。

于是他使劲全身力气,徒劳无功的在地上挣扎,嘶声道:“你...你不能碰那包裹。”

西门无缺看着黑衣汉子,然后轻轻的叹息一声,道:“伊语,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黑衣汉子如遭雷击,道:“你早已知道我是谁?!”

西门无缺又叹一口气,并不作答,只是摆了摆手,向青衣壮汉示意了下。

青衣壮汉立即走过来,将伊语提了起来,转身往丛林深处走去。

伊语再不言语,也不再挣扎,面如死灰。

须臾,伊语被青衣壮汉又提了回来。

他全身湿透,但是污物都已清洗干净,头发湿达达的散落贴在背后,面色惨白。

西门无缺道:“让他靠树坐着,你们先退下,我和他有话说。”

四名青衣壮汉同应一声,瞬间消失在树林中。

西门无缺走到伊语身旁,看着他,道:“伊语,你没想到吧?”

伊语目光直楞,也不抬头看西门无缺,良久,忽然摇头轻笑了一声。

他好像在嘲笑自我。

西门无缺明白他的心情,指着仍然摆放在地上尚未打开的包裹,轻声道:“那包裹我还并未打开,你能告诉我,里面是什么东西吗?”

伊语目光闪烁,接着惨笑道:“你自己打开看看,不就可以知晓?何必再来问我呢。”

他好像已经认命了。

西门无缺蹲下来,声音更轻柔,道:“我猜里面一定放了很重要的东西,你好像非常看重这包裹。”

伊语道:“不错。我冒着生命危险,才从北魔之地偷到了这本东西,它对我当然很重要。”

西门无缺目光一闪,道:“北魔之地?”

伊语道:“不错。你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西门无缺点点头,道:“你说。”

伊语眼光复杂,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那里面便是北魔之地,土黄魔门的土元固髓诀。”

西门无缺淡淡道:“哦。”

伊语奇道:“你好像不感兴趣?”

西门无缺淡淡道:“我体质所限,并不能修习高深功法。”

伊语诧异的睁大了眼睛,道:“你...你不会功法?”

西门无缺微笑不语。

伊语愣了半响,忽然哈哈大笑,他笑的简直连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西门无缺微笑问道:“你笑什么?”

伊语边大笑边道:“想不到...实在...实在想不到,我伊语竟然...竟然被一个不会丝毫功法的少年给算计了,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西门无缺静静的看着他。

伊语终于慢慢停止了狂笑,却从眼中缓缓的流下两行眼泪来。

西门无缺知他心内不甘而又悲苦,轻轻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到包裹旁,从怀里掏出两张洁白的手绢包住手,蹲下身,缓缓将包裹解了开来。

包裹里最上边是伊语的武器,一双青灰色的“如意环”,也不知道是何物所锻炼而成,西门无缺轻轻拿起,端详一番,放到一旁。

“如意环”下,摆放着一包银两,西门无缺拿起便知,随手摆放在“如意环”旁边。

再往里便是一个黄色的油纸包,西门无缺捏了捏,然后转头问道:“这油纸包里便是‘土元骨髓诀’?”

伊语淡然道:“不错。你可以打开看看。”

西门无缺眼珠转动,微微一笑,随手将油纸包放到一旁,道:“我既不能修习功法,何必又急着打开?”

伊语脸色一变,眼中失望神色一闪即逝,可惜西门无缺此时背对着他,并未看到。

在包裹的最靠里的一处角里,塞着一个小小的石盒,其他便再无他物。

西门无缺将石盒掏出来,摆放在手中,仔细端详。

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石块打造的盒子,放在手中由重量便可知,四面朴实无华,大约一寸高低。

西门无缺却观赏良久,好像在思索着什么,然后就慢慢的掀开了饰盖。

等饰盖被完全掀开后,西门无缺停顿了片刻,然后他好像就暗地里松了口气。

往石盒里看去,只见石盒内里衬着一层黄绸,在盒底静静的躺着一条小巧的断臂,有一根手指大小,从模样来看,应该是右臂。

断臂晶莹圆润,呈洁白色,连五根手指都雕刻的惟妙惟肖。

但是质地却非玉非石,竟看不出到底是何材质打造而成的。

西门无缺将手指伸入盒内想把断臂夹出来,但是当他手指刚一碰到断臂,洁白色的断臂上突然亮起一道极为刺眼的金黄色光芒,接着竟突然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从断臂上直传过来。

像是久别重逢,又像是似曾相识,一股说不出的熟悉而又略带陌生的感觉瞬间涌上西门无缺的心头。

好像这条断臂本就是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西门无缺怔了怔,试探着再用指尖触摸去时,断臂上的光芒却没有再亮起,刚才的那股感觉也忽然消逝不见了。

此时的断臂光滑而冰冷。

刚才就仿佛是一种错觉。

西门无缺皱着眉头,慢慢将断臂从石盒里夹了出来,拿在手中细细端详着。

他确信刚才的断臂上闪过的金黄色光芒,绝对不是自己眼花所致。

而那股莫名的感觉也绝对真实的存在过。

但是此刻的断臂,无论西门无缺如何摆弄,却再无任何异状。

西门无缺将断臂端详半响,忽然扭头笑道:“这小巧的断臂,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伊语冷冷道:“这是我在北魔之地的一处悬崖底,无意中捡到的。”

“哦?”西门无缺又将断臂把玩一番,笑道:“这件小玩意甚是古雅,兄台能否割爱,将其转送与我?”

伊语苦笑道:“一件小小的玩物而已,你要是喜欢的话,就拿去。”

西门无缺微微一愕,他本想伊语既然得到断臂日久,一定也早已看出这断臂绝非寻常之物,却没想到伊语回答的如此爽快,简直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看来绝非伪装,心想:“难道他始终都没有发现过断臂的异状?”

当下也不客气,将断臂放入石盒,盖上饰盖,若无其事的放入了怀中,微笑道:“如此就多谢了。”

这时伊语沉吟着,眼光转动,忽然道:“这里只有你我两人,咱们能否做个交易?”

西门无缺一怔,微笑道:“你说。”

伊语道:“你将我放了,我将土元骨髓诀转抄一份与你,如何?”

西门无缺低头沉吟。

伊语忙又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体质到底如何受限,但是土元固髓诀本为强化经脉,培根固本的一套法诀,所以只要你略加修习,一定会对你大有裨益。”

西门无缺笑了,道:“如果我不放你,那本土元固髓诀是不是也可以不还给你?”

半响,伊语叹道:“是。”

“那我为何还要和你做交易呢?”西门无缺一摊手,好像很诧异的样子。

伊语狠狠地瞪着西门无缺,他简直恨不得将西门无缺整个的吞下去。

这小子看起来虽然只有十五六岁,却简直比五六十岁的老油条还精!

西门无缺道:“另外你以为我设计拿你,是为了那本土元固髓诀?”

伊语一愣,愕然道:“难道不是?”

西门无缺摇头道:“我根本从未听说过这本魔决的名字。”

伊语脸色一变,他已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道:“那你...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西门无缺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不见,他缓缓道:“是为了严猛严老爷子唯一的女儿。”

伊语脸色又一变。

西门无缺冷冷道:“你可知道,严老爷子的女儿已经自尽了?”

伊语脸色不停变幻,半响,突然冷笑一声。

西门无缺声音更冷,道:“你又可知道,在这一月中,已有八位女子,因你凌辱而死。”

伊语面色慢慢恢复了常色,竟然显得好像已满不在乎。

他料定自己如今既然已经落入这小子的手里,且又无交易的筹码,所以这小子绝对会拿自己去邀功领赏。自己又法力尽失,所以已再无脱身的可能。

他忽然笑道:“所以你在酒楼里认出了我,然后就设下圈套抓我?”

西门无缺叹道:“你总算明白了。”

伊语叹道:“你可知道我对那些女子也是一片好意?”

西门无缺淡淡道:“哦?”

伊语脸上一片*邪之色,故意叹气道:“她们实在是太寂寞了,我怎能不去安慰安慰她们?”

他简直连一点都不在乎了。

他好像已经知道自己已绝对无法脱身,索性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西门无缺盯着伊语,良久,忽然就笑了,他缓步走到伊语面前,弯下腰微笑道:“原来你也是为她们着想。”

伊语大笑道:“你也总算了解我的苦心了。”

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西门无缺已是狠狠一拳捣在了他的小腹上。

这一拳真够狠的,伊语立即双手捂着腹部,腰弯的像条虾米,眼泪都疼的流了出来。

他又歪着头开始一边咳嗽,一边呕吐,几乎连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

良久,伊语终于算是缓过劲来,他指着西门无缺,厉声道:“你不是说你丝毫不会道法?”

西门无缺悠然道:“我只说过我无法修习高深道法而已,却并没说我丝毫不会武功。”

伊语死死盯着西门无缺。

他实在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被一个毛头小子三番五次的耍的团团转。

他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其实这也并不能怪我的拳重,等再过两个时辰,就算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打你一拳,你也会经受不住的。”西门无缺淡淡道:“现在你是不是感觉到,连说话都有些吃力了?”

伊语颤声道:“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刚好在你来之前,我恰巧让人往那粪坑中撒了些药粉而已。”西门无缺好像显得很无辜,道:“却没想到,你也恰巧掉了进去。”

伊语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从粪坑中爬出来之后,一身的法力会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嘶声道:“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西门无缺显得很真诚,并且故意压低了声音。

伊语眼中一亮,马上冷笑道:“什么请求?”

西门无缺显得更加真诚,道:“我刚才见你施展的轻功身法很是高明,所以想请你教教我。”

伊语眼神更亮,冷冷道:“你可知道想学我的‘鱼龙百变’身法,是需要条件的。”

他已比刚才理直气壮的多。

西门无缺笑道:“这一点,我也很清楚。”

伊语道:“哼。”

西门无缺却没有问伊语想要什么条件,却转头朝林中大声道:“来人。”

四名青衣壮汉像是从石缝里蹦出来的一样,忽然就出现在了西门无缺的身旁。

西门无缺道:“你去粪坑中挖一些污物来,越污秽越好。”

一名青衣壮汉道:“是。”转身就飞跃而去。

伊语好像已经知道西门无缺想要干什么,他颤声道:“你...你敢如此羞辱于我?!”

西门无缺显得很无奈的样子,道:“你不是喜欢讲条件吗?我只是在创造一些条件罢了。”

伊语不再说话,却将牙齿猛地一咬。

然后他突然大声惨叫,接着血迹缓缓的从嘴角流淌出来。

他好像是在咬舌自尽。

西门无缺好像吃了一惊,立刻赶上前去,并且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手绢,轻轻的将伊语嘴角的鲜血擦去,道:“兄台还好吧?”

他显得很是关心。

接着他又好像显得很是自责,诧异道:“刚才我不是提醒过你嘛,你的力气会变得越来越小,咬舌自尽这样耗费力气的事,你怎么还能去做呢?看你,不但没有咬掉舌头,还白白弄得满嘴鲜血。”

“难道是我刚才没有说清楚?”西门无缺喃喃道。

说完,他已满脸都是笑容。

而这笑容在伊语的眼中看来,实在是世上最可恶的表情,他嘶声道:“小子你记住!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西门无缺摇头叹道:“你想的实在太多了。你活着我尚且不怕,何况你变成鬼了呢?”

伊语气的无言以对,只是大口喘气。

这时,青衣壮汉从林中跃了出来,手中端着刚用佩刀削成的硕大木碗。

而木碗里,则是满满的、已快要到碗沿的、极其污秽的粪便。

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连青衣壮汉都眯着眼,头稍微扭在一边。

西门无缺看着伊语,微笑道:“你方才不是说要条件吗,如今条件已经准备好了。你把‘鱼龙百变’身法说出来,万事皆休。如果不说,呵呵。”

“呸!”的一声,伊语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带着鲜血的浓痰。

西门无缺转身就对青衣壮汉道:“喂他吃下去。”

青衣壮汉应了一声,端着木碗就朝伊语走来。

伊语已经开始有些惊慌失措,但只是浑身瘫软的坐靠着大树,却连扭动身体的力气都没有。

青衣壮汉已经蹲了下来。

伊语额头满是冷汗,拼命的想扭转头躲开,忽然大声喊道:“慢着!”

西门无缺双手负在背后,悠然道:“你终于肯说了吗?”

伊语面色苍白,颓然道:“我说。”

他实在是服了这少年的手段。

西门无缺摆了摆手,示意青衣壮汉退开。

半响,伊语道:“我可以把‘鱼龙百变’身法教给你,但是你能否先回答我两个问题。”

西门无缺点头道:“你问。”

“你到底打算如何处置我?”

西门无缺沉吟着,道:“一个月之后,是家父寿诞,到时严老爷子会前来贺寿,届时,我便会将你转交与严老爷子。”

伊语眼中一丝喜色一闪即逝,道:“一个月之后?”

西门无缺将一切看在眼里,道:“不错。接下来的一个月中,绝不会有人知道你已被我擒获,我可保你性命无忧。”他又笑道:“所在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你可以慢慢的将身法解释给我听。”

伊语叹道:“能多活上一个月,我已经很知足。”

西门无缺道:“你可以问第二个问题了?”

伊语凝视着西门无缺,道:“我行走江湖十多年,从没想过会落在一个不会功法的少年手中。你智勇非凡,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西门无缺目光一闪,淡淡道:“你想必应该听说过西阁净州的第一世家,清平府西门世家吧?”

伊语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想起在清平府大街小巷都在传说的一个少年,他张大了嘴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就是......”

西门无缺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道:“不错,我就是西门世家的第三个儿子,西门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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